这时候,骡子插话,说:“不用急、不用急。ZF都会为你们解决问题的。就说我吧,难得有一天在家,本想歇歇,到头来还是要为你们排忧解难。百年大计,重在教育。JW的工作千头万绪,他们日以继夜地工作,不会忘了你们的。”这样说的时候,他是满面红光。还要说下去,不想她舅母娘子打断了他--“我说老姑爷,你爱做报告的毛病又犯了吧?报告怎么做到家里来了?别的不说,就看在常吃我卖不出的剩菜的份上,你也应该来点实在的”。
听得我真为骡子难过。有多少山珍海味他都没胃口,想不到回家竟是这等情景。这几年来他委屈了自己多少才咽下那堆烂菜皮!怪不得能做官的,这就是能屈能伸了。
这时候有难得的片刻安静,我正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边说话边进门:“姐夫,我的那个事怎么样了?再不定下来,孩子没学上怎么办?”
骡子要介绍他,我说听出来了,不必了。
唉,我也看出来了,领导有领导的困难,领导有领导的苦楚。咱得为领导分忧解难。就告辞出来了。骡子还要留饭,我说这饭我吃不下,就走了。
垂头丧气回到家里,感到唯一的一线希望破灭了。无心干别的事,就又上X&S论坛来潜水。正在潜水,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对呀,咋把这茬忘了的?当初分手泉边可是泪流满面地跟我说将来我要是有困难还会一如既往地帮我的啊”。行,明天就去。
第二天下午5点钟,本来还有班要加,我也顾不得了。赶紧往城里赶。二环路实在是太堵了,紧赶慢赶,七八点钟才到。快到的时候猛然想起,是不是应该带点东西?骡子之所以不愿帮忙,肯定和我空手而去有关。一边想一边就进了小区边上的小卖部。买点什么好呢?正犹豫,看到货架上的一小瓶香油。想起来了,当初一起吃面条的时候每次我滴完香油,它都是看两眼又放回去。现在咱有钱了,送它一瓶香油吧。交完钱又从老板要一张旧报纸包上,夹在腋下就进了小区。
老小区也没人阻拦,我就直接进来了。正在东张西望的时候,猛听得有人说“这样下去名次肯定保不住。现在你们家长不急,到时候小升初不要怨别人”。声音大得二里地都听见。这就是了,要找的人正在打电话。我就循声而上。
来到它家门口,门虚掩着,我就推门而入。正要迈步,没想到一根判官笔压在我的喉咙上。
“谁?来干什么?”
“是我,来请你帮忙的。”
进得门来,油瓶放到桌上,我就倒出我的苦水。“当初你可是说过我有困难的时候会帮忙的,现在这个忙只有你能帮了。”
它楞了半晌,说:“这样,我先把这堆作业批改完,我们再细谈”。我说“这么多作业得批改到猴年马月?”“快的,你帮我把旁边的电风扇开来”。
我赶紧把电风扇开来,对准它就吹。“不是对准我,对准作业本,调到5档”。我把电扇调到5档,就见作业本如同片片雪花在翻舞,它手中的那支判官笔如同蛟龙入水,上下翻飞。看得我目瞪口呆,就问“这样是不是有点草率?”“嗯?怎么你怀疑我的业务水平?”我点点头,说“是”。它随手抽出一本,摔给我说“自己看,要是有半点差错,我把这本子当面条吃下”。我将信将疑,拿起本来,翻到其中一页见有一句用红笔圈起来写了个秀气的“G”(看来表示“好”)。原来是用“仿佛”造句--“我们老师仿佛杀猪的”。看得我扑哧一声笑起来了,说“海淀的老师可都很儒雅的”。它看出我的意思了,说“唉,你别想多了,我不生气的”。我说“那就好”。
我正要提起我的事,它先说话了:“你刚才是说今年幼升小的事?”
我:“是,正为这事发愁”。
它:“要是早二年吧,这事其实好办,教务就能定;后来是要校长批。现在校长都不一定管用了”。
我:“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它:“嗯,这样,JW张主任家孩子大学刚毕业,你能想办法弄到国资委去吗?”
我:“不能,我哪有这本事啊?”
它:“噢,这个不行;学校王校长亲戚孩子毕业想进京,你弄个指标怎么样?”
我:“进京指标都是国有企事业单位才有;普通私企没有这个。”
它:“噢,这个也不行。我们年级组长孩子当兵,你能不能想办法给他提提干?这个你总能办到吧?你要是能把这事办成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弄个年级副组长当当。”
我有点不耐烦了,说:“你怎么尽让我做这些高难度的动作?再说,幼升小能与国资委、进京指标相提并论吗?”
“你不要急嘛。要是你能弄进国资委,我没准能弄个副校长干干;要是弄个进京指标,没准我能弄个主任干干。现在看来,连年级副组长都泡汤了。”
气得我当即质问:“今天是我请你帮忙,还是你请我帮忙?”它咧着个大嘴,呵呵呵几声,说“帮人就是帮自己”。我一听,说:“你的目标不难达到。我虽然不能帮你,但是有一计定能让您遂愿:你刚才那个‘电风扇作业批改法’有推广价值,完全可以让你名利双收。你把这招向其他老师介绍介绍,保你赢得领导同事的信任和尊重,假以时日,组长、主任甚至校长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也可以总结总结,出本书,不仅有钱赚还可以评高职。你捧着金饭碗讨饭干什么?”
“这可不能,这是我的独门绝招,我研究了这么多年才研究出来的。那风扇不是普通的风扇,扇角和边距也不是随便的,没有十年八年谁也休想搞出这样的成果。现在老师之间竞争怎么激烈,教给他们来灭我?人人都会,这招还稀奇吗?还有人羡慕吗?这可不成。”
我是气不打一处来,无话可说。它又是咧着大嘴,追问“刚才说的几条有没有一条能办到”。看到那张大嘴就烦,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现在怎成了这样?不仅嘴大,腮帮也厚了很多,头发跟烧不尽的野草似的,又厚又密又没有层次感;胳膊腿赶上大象了。想当年也是入得了眼、入得了画、入得了怀的人,现在怎成了这副摸样?就是鬼看一眼都得做三天噩梦。
明白了,那天泪流满面说的话是应景的,不是肺腑之言。丫成心不想帮我。想到这,我起身告辞。
我一只脚正要迈出门,就听脑后“嗖”的一声,原来刚才那瓶油飞过来了。我赶紧把头一低,抬起胳膊一档,就听油瓶“柔”一声又飞回去了----“当”,正中脑门;“嗷”,真如杀猪一般。
我头也不回,说“我先走了,房间你自己收拾收拾吧。”
出了门,又是一阵沮丧。年年都有很多家长通过各种关系择校,为啥我就不能?我愿意出择校费,为啥就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吁,吁,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