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戒中心里有一间13号治疗室,任何少年少女,无论之前多么不听话,怎样顶撞父母,怎样大声反抗。只要进了那个房间,40分钟后出来就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百依百顺,声音轻的像蚊子哼,有的甚至当场向父母跪下认错。—— 央视《战网魔》纪录片
网络早已经是我们学习、生活、工作中的重要部分,一个不会使用电脑的人,在这个社会寸步难行,你很难相信,在这个年代,还有人把“网瘾”这词视为洪水猛兽。
“何弃疗”这个网络流行语,就是来自于杨永信的电击疗法事件。08年时杨永信搞的一个网戒中心很有名,声称可以治疗一切“不听话”的少年少女,让他们改邪归正。用什么方法呢?电击治疗,就像对待刑犯那样,强迫性地往太阳穴上进行电击,以此来威逼孩子屈从。
“我的眼睛当中一直闷着白光一闪一闪的,呼吸不上,感觉呼吸极度的困难,太阳穴疼痛加上呼吸不匀让我有些失神。后我感觉嘴里黏黏的,旁边的人一擦,我才知道我把嘴咬烂了,擦的全是血。—— 被父母骗进去的男孩回忆网戒中心的第一天。
事实真的如杨永信所说,每个接受“治疗”的孩子,都变乖、变听话了。因为不听话的孩子都要被电击,时间持续几十分钟,电到头上、手上都是伤疤,甚至还会加大电流量。这些被电到痛苦欲绝、生不如死的孩子只能下跪“认错忏悔”了。许多外地家长慕名而来,用骗的、拐的、绑的、甚至下药的,纷纷将自家不听话的孩子送进了网戒中心。
柴静2009年探访杨永信网瘾治疗中心的《网瘾之戒》节目播出后,引起了很多人的痛斥指责,电击疗法被要求停止使用,杨永信发出“为什么要放弃治疗”的疑问。这句话后来成了网络流行语,特别讽刺。
在《网瘾之戒》中,柴静在课堂上向家长提问:
“因为以前过于忙自己的事情而不顾及孩子的请举一下手!”
“因为夫妻之间的关系不好而发泄在孩子身上的请举一下手!”
“在以往有过不尊重孩子的独立人格,在言语当中刺伤孩子的这样的行为经常有的,请举一下手!”
“认为孩子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可以随意支配的,请举一下手!”
接着她转身面对孩子,问:
“认为自己曾经因为跟父母的关系而受到伤害,并且比较严重的,请举一下手!”
“曾经在家庭当中遇到过暴力的,请举一下手!”
“认为自己在家庭当中非常孤独的,请举一下手!”
“有过自杀念头的,请举一下手!”
“认为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网瘾跟家庭当中存在的问题有关的,请举一下手!”
你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每个问题后那丛林般的手臂。
也许你们以为只有没文化、愚昧无知的父母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事实上,这些孩子的父母,存在不少知识分子、商人,甚至还是学教育学的老师,付得起高额学费,经济基础一定不差。被送进来的孩子,有些是沉迷网络的、有毒瘾的、暴力狂,也有的是清华复旦大学的学生,甚至还有父母怕女儿早恋而特意送去“调教”的。
这些父母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孩子遭遇了什么,还主动参与到“调教”的过程中,他们是可怕又可恨的。孩子出了问题,是谁的错?子不教,父母之过!
父母打着“为你好”“爱你”的名义,将一切教育失败的责任归罪到网络上,归罪到孩子身上,从不为过错负责。一旦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孩子,也不愿意花过多精力去沟通、去教育,只想要用极端的体罚来惩治孩子,美其名曰“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简直无耻之极。
最后,那些接受过电击治疗的孩子怎么样了?他们有改变吗?
有的,当然有的。
有的人变得抑郁、极端;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看见人群会不自觉地发抖;看见陪护床形状的东西打死都不肯碰一下;莫名其妙脾气暴躁冲动打人;即使过去多年了还会梦见被送去电击 …… 更多的是怨恨的情绪,怨恨父母、怨恨网戒中心、怨恨杨永信。岁月洗刷,精神上的伤害却永不消失。
“去中心的当天,她儿子是被按在地下捆上,抬出去的,下楼的时候,所有的邻居都站在外面看着。
到了中心,他被拉进治疗室电击。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相信我了。”她说,“我的心都碎了。”
但父亲很高兴,因为在中心,儿子每天给他洗袜子。这是纪律,如果违背了父母的意志,父母可以上报,而孩子就必须接受电击惩罚。
父亲要吃西瓜,儿子说:“你可以自己拿。”结果他认为儿子不尊敬他,去上报了。第二天,儿子被电击。“后来就仇恨他。”女人低头说。
“如果他在里面只是因为对仪器的恐惧而顺从,这是真正的改变吗?”
“他要能恐惧一辈子也未必是坏事。”他说。
女人蹭地站起身,说:“不谈了,还再恐惧?再恐惧就变态了……”
她丈夫被我们劝到另一个房间后,她说,儿子拿了一把水果刀,说谁再把他送去,他就杀了自己。—— 柴静的采访手稿
不可思议的,直至今时今日已经八年了,杨永信也没有受到制裁。“网瘾”这词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是网戒中心还没消失。杨永信还在继续收取高额费用、用非法手段“教育”孩子,每天依然有一百多人在接受这样的非人道治疗,依然还有父母趋之若鹜地将孩子送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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