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岩
有把握的最后一刻,放过了吃了自己所有羊的野狗,只因为“似乎不太公平”,“有些事人们似乎就是不能那么做”,这个故事你读了,心中激起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像文中的男孩一样不理解。
面对野狗“心肠变软了”是毫无道理的,父亲真傻。
跟一只狗讲什么公平?难道它在吃羊时想到公平了吗?
杀了这野狗都不解恨,应该剁了它!
放了它,它会再吃羊!
……
不知道。我猜想,还会有许多种想法,但都不会是像文中父亲一样,射出子弹,仅仅是为了激起那只野狗逃命的勇气,并最后放了它。
“有些事人们似乎就是不能那么做。”父亲这话到底是要说什么呢?
我想,他是在说,这只野狗也是生命,有大自然赋予它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能无视这尊严;
他是在说,无论如何,乘人之危的较量是胜之不武的,不公平的,也是有损尊严的;
他是在说,就算野狗杀了他所有的羊,不达是为了生存,而为了生存,在野狗那里,算是正当理由;
他是在说,在意对方的尊严,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捍卫;
他是在说,一个生命遇难的关头,无论他是罪犯、还是敌人,救助他脱离生命危险,都是首要任务。
总之,我们从故事中看到,父亲面对野狗时,是把它作为一个与自己平等的生命,给予充分的尊生和深刻理解的。因为这尊重和理解,父亲的人格更加高大感人,而促使他做出这一行动的观念和文化背景,就更值勤得我们长久地思索。
作者毛姆,作为英国著名小说家,一向以故事明白晓畅又意味深长而受到读者的欢迎,本文也可见其高超的写作手法——
男孩,作为故事的观察者,还是持和父亲相反意见者,这样,父亲一开始就抱有的帮助野狗的想法才能在男孩的不断追问中有层次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小说也因此有了不断向前推进的动力。
步枪,是一开始就出现,贯穿全文始终的道具,父亲对它的使用非常微妙——手握步枪,朝悬崖方向开枪,以为可以吓跑野狗——举枪瞄准,但没有射击,因为“似乎不公平”——射击,但没有打中,激起野狗逃生的欲望,放它跑了。致命的武器,成为了救助的工具。
最精彩的是,在故事结尾,当野狗已经跑远,作者才让孩子道出“在它吃了所有的羊之后!”更显出父亲此举的分量,小说也突然放出光彩。
其实,将心比心地对待动物,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也有。孔子“钓而不纲,射不弋宿”(钓鱼,而不使用渔网;射飞鸟,而不射在窝里睡觉的鸟)。商汤一次看见一个狩猎者把网向四面张开,并祈祷所有的鸟兽都钻到网里来,就令他“网开三面”,这样祈祷:“飞禽走兽想要往左就往左吧,想要往右就往右吧,想要高飞的就高飞吧,想要下来的就下来吧,我要捕捉的是触犯天命的自投罗网者。”理解动物,尊重其他生命,人类才可能保有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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